爱人在市水务集团工作,每个月都要好几天去户外抄水表,临近五一假期,她想提前几天完成任务,然后好带着孩子出去玩几天。四月29日是个大晴天,我决定一清早就出门,协助爱人抄水表。
清晨六点,太阳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屋顶,阳台上粼粼碎金,门前的大樟树上喜鹊叫得正欢。我和爱人迅速洗嗽完毕开车直奔第一个抄表的地点——凤凰山廉租房。
廉租房坐落在凤凰山社区107国道的一侧,这里有1500多户,且老人偏多。高大的楼房整齐地相视而立,猛一看去就像两道浓墨重彩的平行线。初夏的阳光照亮了廉租房的每一栋楼道,远远飘来广场舞的音乐声和老人唱歌的声音。我们从进门的第一栋开始抄表,我负责看表,爱人拿着手机记下我报出的水表吨位数。“56”、“56”我报一个数字,爱人重复一声记下来,然后我再接着报下一块表的数字。我俩配合得很好,每一家的用水量在此起彼伏的报数声中存储在爱人的手机里,我们的身影在墙壁上一次次拉长,仿佛这不是在劳作,而是在玩数字游戏。“128”我从上至下报,“不对!是728”爱人立刻纠正。我低头仔细一看,“7”往前跑进去一横,不侧着头看还真的以为是“1”。我不明白爱人为什么不看表竟然知道,她笑着告诉我,她们是用公司的手机APP抄表的,每个用户的用水常态都存在手机里,抄表者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抄表员的工作动态在系统里面都有记录。
廉租房的用户水表少数装在楼栋之间的道路两侧墙脚下,并排装有三个表箱,每箱有6——7块表,抄完这20多块表大约需要十来分钟。这里虽然还算干净,但太阳像火一样烧得洁白的墙壁刺眼,烤得我双臂辣辣的疼。抄完一处,我连忙跑到阴凉的走廊上歇一会儿,但爱人却在后面逐一把表箱关好,有时还会回头望一望,再擦一擦额上的汗珠。廉租房入住的大多是老人,环境卫生远不如我们居住的小区那么干净,尤其是楼道的背面,一排排缺门破底的表箱裸露在污水、垃圾之上,有的地方还有臭气熏天的粪便。但爱人似乎已经很习惯这里的工作环境,她敏捷地跨过没有盖子的化粪池,双脚踮起站在垃圾的一侧,熟练地打开表箱,我只好屏住呼吸,断断续续地读完每一块表。
“你都是在这样恶臭的环境中工作啊!”我很是愤愤不平,拿起手机想拍照发到赤壁热线,爱人连忙阻止我说:“不要拍照,你还不知道,同事中比我条件差的多得是了。”我只好收起手机,跟着爱人在一堆堆的垃圾中打开一个个表箱。
在抄表的间隙,时而有老人前来询问他家的用水情况。爱人总是耐心地请老人找出缴费发票,核对用户编号,然后算出水费,但很多老人不会智能手机,更不会关注“赤壁供水”微信公众号来手机缴费,爱人又逐个代收,并详细记下每个人的手机号。看着爱人不厌其烦的查询、代收和记录,记忆的页面倏忽得到了更新。之前,我一直以为水厂的职工工作很轻松,最多就是下去抄抄表,在柜台前收收费,开开票,他们与骄阳的炙烤和环境的恶臭似乎没有一点关系。
记得有一天上午,我去水务集团找爱人有点事,一进门就得到爱人同事的热情接待。闲聊中,有位同事告诉我,疫情解封的那几天,三国城有个老板一连几天都来营业厅扯皮、发牢骚,说他家的门店几个月没开但水费居高不下,总是怀疑水表有问题。营业厅的工作人员建议他检查自家水管是否漏水,但第二天这个人又来闹,说请专业人士全面检查过,水管绝对没问题,一定是水厂的水表坏了!这位同事去这个老板家仔细排查后,最终发现是他家门店的净水器忘关,漏水了!
“像这样的问题我们一个月都要遇到好多家!”另一位同事很淡定地说,“你还没去过我们的泵房,那轰隆隆的机器声就是我们每一位水务人的心跳。”
我怎么没去过?单凭那空旷的机房里不绝入耳的轰鸣声就会让我孤寂难忍!——我理解爱人同事说的话,但此时我的的内心已充满忐忑。
如火的太阳把廉租房烤得像蒸笼一般,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跟在爱人的身后双脚如灌铅一般,只剩下北边的最后一栋没抄了,爱人打开一个个破旧的表箱,我们重复一串串枯燥的数字,直到中午十二点才走出廉租房。看看爱人的手机,一个上午抄完了1520块水表,我一怔,如果把这个数当作减数,我不知道在爱人一个月的工作量中还剩多少!我更不知道她的同事离这串数字还有多远!
没和水打交道之前我竟然无知地觉得水就是顺着水管流进千家万户的,那时,我茫然地伫立在水的一方,哪知道这欢快的水流要承载如此高频率的心跳?如今,才真正明白在水的另一方融入了多少人的辛勤汗水!进而,这座美丽的小城,才有如此鲜活的血液源泉!
来源:陆水湖畔文学社
作者:聂松彬,小学在职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赤壁市陆水湖畔文学社社长,《中华文学》杂志签约作家。著有26万字散文《皂荚树》,散文《母亲的中秋节》获《中华文学》征文二等奖。
请输入验证码